| 当前，互联网进入大数据、人工智能的发展阶段，而算法早已与网民的数字生活息息相关，甚至可以说塑造、主导着人们眼中的网络世界。如何才能解决算法不合理应用导致的问题，保护广大网民的切身利益？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会同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于近日联合发布的《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将从技术源头对算法滥用进行正本清源，值得期待。
保护权益 不得实施差别待遇和垄断
算法推荐是指利用生成合成类、个性化推送类、排序精选类、检索过滤类、调度决策类等技术向用户提供信息。
“你的手机不再由你做主”“看似是你在上网，其实是算法在帮你上网”。当前，算法技术广泛渗入互联网应用，在给用户带来一定程度便利的同时，算法引发的侵害用户权益问题也屡屡出现：通过“大数据杀熟”实施不合理差别待遇、价格歧视，利用算法诱导用户沉迷网络、过度消费……算法推荐强占了公民自主选择权，看似自主可控的行为，其实是被算法蒙在鼓里。
近日，国家网信办等四部门出台《互联网信息服务算法推荐管理规定》（以下简称《规定》），针对算法不合理应用问题提出明确要求。《规定》将自今年3月1日起施行。
针对久被诟病的“大数据杀熟”问题，《规定》明确，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不得根据消费者的偏好、交易习惯等特征，利用算法在交易价格等交易条件上实施不合理的差别待遇等违法行为。《规定》要求，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不得利用算法对其他互联网信息服务提供者进行不合理限制，或者妨碍、破坏其合法提供的互联网信息服务正常运行，实施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行为，剑指“二选一”与自我优待。
独立经济学家王赤坤将算法推荐过程大致分为五个步骤，“信息收集、信息分析、信息匹配、推荐、杀熟”。他举例称，某人经常去深圳、上海等地出差，过程中需要订机票、订酒店、打车、吃饭，不仅始发地和目的地等位置信息、出行信息与交易信息等会被算法清晰准确地记录下来，甚至还包括工作收入、生活习惯、消费水平、兴趣爱好等个人信息。如此一来，算法对人进行用户画像和标签匹配。“相关平台锁定用户的相关需求信息，针对刚需和必需，让其作出被动选择和有限选择，商家往往掌握着主动权和定价权”。
北京市盈科（深圳）律师事务所股权高级合伙人朱逸聪强调，《规定》明确禁止“大数据杀熟”，若有平台再实施该行为即属违法。不过，在朱逸聪看来，“杀熟”行为往往披着差异化营销、不同折扣的外衣，如何进行有效判定，仍将是落实《规定》的一大重点。
中国信息安全研究院副院长左晓栋向新华社记者表示，“大数据杀熟”等顽疾归根结底是滥用用户个人信息导致的。解决这类问题，首先要在治理违法违规收集用户个人信息上下功夫，其次要保障用户的选择权、删除权等权益。
为此，《规定》明确，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以显著方式告知用户其提供算法推荐服务的情况，并以适当方式公示算法推荐服务的基本原理、目的意图和主要运行机制等。应当向用户提供不针对其个人特征的选项，或者向用户提供便捷的关闭算法推荐服务的选项。用户选择关闭算法推荐服务的，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立即停止提供相关服务。
向上向善 始终坚持主流价值导向
利用算法注册虚假账号，雇用网络“水军”，实施虚假点赞、转发等流量造假，或者鼓动“饭圈”粉丝互撕谩骂、刷量控评；屏蔽信息，过度推荐，操纵干预热搜、榜单或检索结果排序……一些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在开展个性化推荐、热点榜单和信息发布等活动时，还存在影响网络舆论的现象。
算法推荐如同硬币的两面。据不完全统计，当前基于算法的个性化内容推送已超过整个互联网信息内容分发的70%。运用算法技术确实提高了信息分发的效率，但弊端也显而易见——不管是上述哪种推荐机制，都很少考虑信息的基本价值理性。人在技术面前不断被客体化，其背后是资本至上的“流量法则”，与之相伴而生的必然是一系列“算法焦虑”。
《规定》明确了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的信息服务规范，要求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坚持主流价值导向，积极传播正能量，不得利用算法推荐服务从事违法活动或者传播违法信息，应当采取措施防范和抵制传播不良信息；规范开展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不得生成合成虚假新闻信息或者传播非国家规定范围内的单位发布的新闻信息；不得利用算法实施影响网络舆论、规避监督管理以及垄断和不正当竞争行为。
“大数据时代的流量造假、过度推荐、操纵榜单等现象，已经对公众造成影响”。朱逸聪在接受《经济观察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规定》对上述行为作出了明确规定，且建立了算法分类分级管理和算法备案制，意在有针对性地对算法推荐领域乱象进行监管，并全面规范各类算法推荐活动。
《规定》还提出，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当定期审核、评估、验证算法机制机理、模型、数据和应用结果等，不得设置诱导用户沉迷、过度消费等违反法律法规或者违背伦理道德的算法模型。
“《规定》不仅强调算法安全主体的责任机制，还在算法伦理方面加以明确，这将推动更多算法推荐服务类企业进一步合规。”北京高勤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王源说。
“互联网不是无法之境”。长期从事数据治理工作的王昭彧在接受《中国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规定》正是从公共利益的角度，就算法背后的规则，针对一些平台、科技企业使用算法推荐逻辑，对实施垄断、窃取个人隐私、歧视对待用户、信息茧房等意图获取利润的行为予以监管。在王昭彧看来，如果科技不能向善，算法一旦成为企业谋利的工具，结局一定是大多数人的利益受损。基于此，算法理应被有效且强监管。
指明方向 促进互联网信息服务健康发展
当前，算法等新技术新应用已经成为推进企业数字化转型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力量。专家认为，《规定》是我国首个互联网信息服务领域具有针对性的算法推荐规章制度，适用于在境内应用算法推荐技术提供互联网信息服务的公司，将有利于建立健全科学的监管体系，统筹各方建立完整制度链条，建立算法治理长效机制。
算法推荐服务是一条完整的服务链，集算法推荐生产者或提供者、算法推荐服务载体、推荐内容、推荐形式、服务终端或用户以及服务反馈于一体。为此，有专家指出，破除算法推荐的桎梏，须全面发力，建立常态化管理机制，针对算法推荐服务全过程进行透明化管理。
“事前监管，建立算法备案、算法评估等制度；区分监管，确立分级分类的思路；系统监管，构建多元共治的局面”。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副总工程师王爱华认为，《规定》着力完善治理体系，通过优化监管框架，实现事前、事中、事后全流程和全链条监管，增强监管系统性和权威性。
有观点认为，《规定》出台犹如为滥用算法的行为加了“紧箍咒”。朱逸聪对此表示认同。他表示，《规定》出台将对平台数据及算法权力滥用形成有力规制，增加算法推荐的公开透明度，保障用户知情权；同时还可以有效刹住“流量为王”恶性竞争之下的不良风气，维护法律及公序良俗，倡导主流价值导向。
为满足不同群体的网络保护权益诉求，《规定》提出，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不得向未成年人推送可能引发未成年人模仿不安全行为和违反社会公德行为、诱导未成年人不良嗜好等可能影响未成年人身心健康的信息，不得利用算法推荐服务诱导未成年人沉迷网络。《规定》还要求，算法推荐服务提供者应充分考虑老年人出行、就医、消费、办事等需求，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提供智能化适老服务。
专家指出，在互联网信息服务日益多元化、基础化、普及化的情况下，《规定》精细化、有侧重地满足不同群体的利益诉求，将更好地保障未成年人、老年人、劳动者等群体权益，引导算法应用遵守社会公德和伦理，遵守商业道德和职业道德。
在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数字经济与法律创新研究中心主任许可看来，作为全球“第一部”全面规范算法推荐的法规，《规定》影响深远。“但这只是中国算法治理的‘第一步’。放眼未来，一系列算法法律文件正在起草之中，我们期待治理机制健全、监管体系完善、算法生态规范的中国算法协同治理格局早日形成。”许可对《深圳特区报》记者如是说。
营造更加清朗的网络空间，需要政府、企业、社会、网民等多方主体共同参与。规范算法推荐，杜绝滥用乱用，促进算法应用向上向善，方能为人们生产生活和经济社会发展增添新便利、注入新动能。
（王永军 综合报道）
制图/王世鑫
